87版《红楼梦》——王熙凤
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!我今儿才算头一回见了!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里一刻不忘。看这通身的气派,竟不象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儿,倒象是嫡亲的孙女。 可怜我妹妹这样命苦,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!
正是呢!我一见林妹妹,又是喜欢,又是伤心,竟忘了老祖宗,该打,该打!妹妹几岁了?妹妹在这里别想家,要什么吃的、玩的,只管和我说。丫头老
婆子们不好,也只管告诉我。
月钱昨天就放完了。才刚我带人到后楼上找缎子,找了半天,也没找着太太说的那样的,想是太太记错了?
我早就预备下了,等太太过了目好送来。
怎么还不请进来?老人家好。你一怎么不早说?
周姐姐,快搀起来,别拜吧,请坐。我年轻,也不知是什么辈数,不敢称呼。
快坐吧!
亲戚们不大走动,都疏远了。知道的呢,说你们厌弃我们;不知道的,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。
这话没的叫人恶心。不过借赖若祖父的虚名,作个穷官儿罢了,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。俗话说:‘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’呢,何况你我。回过太太了吗?
你去瞧瞧,要是有人有事就罢,得闲儿呢就回,看怎么说。
我这里陪客呢,晚上再来回。若有很要紧的,你就带进来现办。
你蓉大爷在哪里?
你只管坐着,这是我侄儿。
说迟了,昨儿已经给别人了。
也没见你们.偏我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?
若碰一点儿,可仔细你的皮。
蓉哥儿回来。
算了,你先去吧,晚饭后你再来,这会子有人,我也没精神了。
不必说了,我知道了。不知这姥姥用了早饭没有?传饭。姥姥请。
太太说些什么?
我说呢,既是一家子,我怎么连影儿也不知道。
你老人家请坐下。方才的意思,我知道了。若论亲戚之间,原该不等上门来,就该有照应才是。但如今家里杂事太烦,太太渐渐上了年纪,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。我近来接着管些事,都不知道这些亲戚们。再说,我们这个家,外头看着虽然是烈烈轰轰的,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,说给人也未必信……
今儿你老远的来了,又是头一次张口,怎好叫你空回去呢。可巧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,还没动,你若不嫌少,就暂且先拿去用吧。
天也晚了,我也不虚留你们了,到家该问好的问个好儿吧。
给老祖宗请安。
昨儿东府珍大嫂子来,请浅过去逛逛。今儿倒没什么事,昨儿晚上已经回了太太,这会子来辞老祖宗。
我倒是想不来,又怕你那老脸上过不去,就赏你这回脸。
你们婆媳请我来作什么?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我,快献上来,我还有事呢。
既这么着,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,我也瞧瞧。
普天下的人,我不笑话就罢了,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?
放你娘的屁!再不带来我看看,给你一顿好嘴巴
比下去了!坐我身旁!
学名叫什么?弟兄几个?
拿着,这是我给你的表礼。只是太简薄了。
我又赢了!
我成日家说你太软弱了,纵的家人这样!
我何曾不知道这焦大。倒是你们没主意,有这样的,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不就完了了。
我们的车可齐备了?
我也该走了。宝玉!
赶紧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!留下这个祸害,亲友们知道了,岂不笑话咱们这样人家连个规矩都没有。
少胡说!那是醉汉嘴里胡。你是什么人,不说没听见,还倒细问!等我回了太太,仔细捶你不捶你!
你放心,我自己都会调停的。你们也别死闷在屋里,长和林妹妹一处去玩笑着才好。
让他先等我一会子,我去见了老爷就来。
老太太昨儿还说要来着呢。因为晚上看着宝兄弟他们吃桃儿,老人家又嘴馋,吃了有大半个,五更天的时候就一连起来了两次,今儿早上略觉身子倦些。叫我回大爷,今儿断不能来了,说有好吃的要几样,还要很烂的。
我回太太,我先瞧瞧蓉哥儿媳妇去。
你们奶奶睡了吗?
快别起来,看起猛了头晕。我的奶奶!怎么几日不见,就瘦得这么着了!
宝兄弟,你也太婆婆妈妈的了。她一个病人,不过是这么说说,哪儿就到这个田地了?况且能多大年纪的人,略病一病就这么想那么想的,这不是给白己添病了么?
宝兄弟,太太叫你快过去呢。你别在这儿只管这么着,倒招得媳妇也心里不好,太太那里又惦着你。
你先和你宝叔叔过园子里去吧,我再坐坐。
……合该你这病要好,所以前日冯府荐了个好大夫来,再也是不怕的了。
你只管这么想着,病哪儿能好呢?总要想开了才是。……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,这也难说了;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你,别说一日二钱人参,就是二斤也能够吃得起。
知道了,你先去吧。
好生养着吧,我过园子里去了。
别乱想了,我得了闲儿就来看你。
这是……瑞大爷不是?
不是不认得,猛然一见,不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。
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你,说你很好。今儿见了,听你说这几句话儿,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。
……这会子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,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吧。
一家子骨肉,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。
你快入席去吧,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!
蓉儿媳妇请老太太安,给老太太磕头,说她好些了,求老祖宗放心。她再略好些,还要给老祖宗磕头请安来呢。
暂且无妨,精神还好呢。冯家荐来的那位张太医又去了,这会子正把脉呢。
家里有什么事么?
这畜牲合该作死,看他来了怎么样!
快请进来!
瑞大爷,快请坐!平儿,快给瑞大爷倒茶!
……不知道什么缘故。
真说不准,男人家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的。
象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?十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。
正是呢,只盼个人来说话解闷儿。
你哄我呢,你哪儿肯往我这儿来!
果然你是个明白人,比贾蓉、贾蔷两个强远了!我看他们那样清秀,只当他们心里明白,谁知道竟是两个糊涂虫,一点儿也不知道人心。
放尊重着,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。
你该走了。
大天白日,人来人往,你就在这里怎么着也不方便。你先去,等晚上起了更你来,悄悄地在西边儿穿堂等我。
你放心。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,两边门一关,再没别人了。
……自打那次在东府园子里遇着,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。
真的?
告诉彩明,让他叫上个嬷嬷给那边府里的小蓉大奶奶送去。
哼,好个不知改过的东西!……让他进来!
等他进来,我自有道理!
好啊你!还有脸来!我问你,昨儿晚上为什么失信?
那为什么我去了,连个人影都没见?
红口白牙的,发这种誓干什么.让人……
你来得太晚了。
今儿晚上,你别在那里了。你在我这房后小过道子里那间空屋里等我,可别冒撞了。
谁可哄你,你不信就别来。
这会子你先去吧……少可别再来晚了。
便宜了这个东西!
怎么?
那……得多少日子才回来?
前儿那些参都替老太太配了药,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给杨提督的太太配药,偏生昨儿我已经送了去了。
明儿再给你送来。
什么事?
知道了。你先去吧,我就来。
你说说,你二爷和林姑娘的船该到哪儿了?
……睡吧。
几下?
不好!神三鬼四,有人……
什么?
前儿阴阳司择准了停灵七七四十九天。昨儿请了一百单八众禅僧拜大悲忏;另设一坛在夭香楼上,请了九十九位全真道士,打四十九天解冤洗业醮。灵棚也赶着搭了,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、五十众高道,对坛按七作好事。
听说珍大哥哥看了几副杉木板,都不中用。可巧薛大兄弟去吊问,说他们木店里有一副板,叫做什么樯木,出在潢海铁网山上,作了棺材,万年不坏。
大哥哥说得这么恳切,太太就依了吧。
有什么不能的?外面的大事已经大哥哥料理清了,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,我有不知道的,问太太就是了。
不用。那边也离不得我,倒是天天来的好。
……既托了我,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……
……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,由着你们去。
再不要说‘这府里原是这样’的话,如今可要依着我行,错我半点儿,管不得谁是有脸的,谁是没脸的,一例现清白处治!……彩明!
念花名册,念到名字的进来。
这二十个分作两班,一班十个.每旦在里头单管人客来往倒茶,别的事不用管。
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,每日单管本家亲戚家茶饭,别的事也不用管。
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,单在灵前上香添油,挂幔守灵,供茶供饭,随起举哀,别的事也不与她们相干。
这四个人单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,若少一件,叫她四个描赔。……这四个人单管酒饭器皿,少一件,也是她四个描赔。……这八个单管监收祭礼。……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、蜡烛、纸札,我总支了来,交给你八个,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。
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,照管门户,监察烛火,打扫地方。
这下剩的按着房屋分开,某人守某处,某处所有桌椅古董起,至于痰盒掸帚,一草一苗,或丢或坏,就和守这处的人算帐描赔。……来升家的!
你每日揽总查看,或有偷懒的,赌钱吃酒的,打架拌嘴的,立刻来回我。你有徇情,经我查出,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。
如今都有定规,以后哪一行乱了,只和哪一行说话。素日跟我的人都知道,不论大小事,我是都有一定的时辰。横竖你们上房里也有时辰钟。卯正二刻我来点卯,巳正吃早饭.凡有领牌回事的,只在午初刻。戌初烧过黄昏纸,我亲到各处查一遍,回来上夜的交钥匙。第二日仍是卯正二刻过来。说不得咱们大家辛苦这几日吧,事完了,你们家大爷自然赏你们。
……去吧!
供茶烧纸!
你原比她们有体面,所以才不听我的话。
王兴媳妇,作什么!
念。
登记了。
帖子!
念!
这两件开销错了,算清了来取!
你有什么事? 彩明登帐。
你先等着,待王兴家的交回牌来,你再领。
睡迷了?明儿她也睡迷了,后儿我也睡迷了,将来都没了人了!
本来要饶你,只是我头一次宽了,下次人就难管,不如现开发的好!
带出去,打二十板子!出去告诉来升,革她一个月的银米!
明日再有误的,打四十,后日的六十,有要挨打的,只管误!
在外好生小心服侍,不要惹你二爷生气;时时劝他少吃酒,别勾引他认得混帐老婆,仔细回来打折你的腿!……去吧!
不得睡了。明儿晚上伴宿,后儿一早送殡,我得早点儿过去张罗。
好兄弟,你是个尊贵人,女孩儿一样的人品,别学他们猴在马上,咱们姐儿两个坐车不好么?
铁槛寺里又是停灵,又是住人,乱糟糟的。我早打发人和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了,腾出两间房子来,你跟着我过去住。
宝玉、秦钟两个呢?
什么事?
事儿何不大,只是太太再不管这祥的事。
我也不等银子使,也不做这矛洋的事。
你是素日知道我的,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,凭是什么事,我说要行就行!……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,我就替他出这口气!
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的图银子。这三千银子,不过是给跑腿的小厮们做盘缠,让他们赚几个辛苦